龍窯坡上新添了一棟漂亮房子,白色墻體,拉著幾扇玻璃門窗,現(xiàn)代簡約,頗有藝術(shù)感。房屋主人李蓓,給其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,綠仙森自然美學(xué)空間。
可能覺得不過癮,又在小紅書上貼了個“蓓姐的小白樓”,還發(fā)了不少的圖片。月光下,老龍窯古拙,小白樓俊俏,“綠仙森”野性。這樣的氛圍,宜琴宜畫宜詩,也適合聽風(fēng)聽雨,更適合田里的蛙子奏起鄉(xiāng)村小夜曲。
小白樓所在的位置可不是一般的地方,其處于銅官窯遺址公園保護區(qū),這里匍匐著76條唐代的老龍窯,雖然窯火已滅,但窯膛的古拙,還是那樣紅紅烈烈。小白樓倚在其身邊,就如一個溫婉的小姑娘,偎在了老爺爺膝蓋上。
那天,我去鄒朝輝的“斗量金”餐廳吃晚飯,路過那,正好碰上“綠仙森”院門敞開著,四周樹木很繁茂,親昵地攏著小白樓,有的還舉起長長的手臂,遮住了陽光的臉蛋。我免不住會心一笑,一陣懶洋洋的松弛感,泛漾于心頭。
隔著院門,我探了一下頭,正好李蓓開門往外走,于是,走進了這座森林中的小院子。房子占地不大,原本為老百姓的宅基地,李蓓來到這里后,村里的老支書很熱情,邀請她在這筑個窩,順便把城里的孩子帶過來,在這耍耍野,玩一玩鄉(xiāng)下的泥巴,或撿起江灘上的小瓦片,學(xué)著打一打水漂。
房子斷斷續(xù)續(xù)建了四、五年。這其間,幾個村里的年輕人也湊到了一塊,大伙合計著,如何讓龍窯坡上熱鬧起來,沒多久,他們注冊了一個“陶溪居”文旅公司,借助龍窯坡上的窯火,干起了“新文旅”。
前些日子,做過戶外露營基地。可能地方偏了點,前面進出的路基又沒拉通,從龍窯坡過來,彎道多,有點讓人看不到風(fēng)景,不少外來的朋友,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找不到山灣灣里的月亮,于是,開著車子回城了。
李蓓來得早,房子建好后,還在不斷往里面砸銀兩。她說:“要想把最好的月光留在龍窯坡,不花點血本做嫁裳,那肯定做不到”。我說:“留住了月亮,又用什么持續(xù)地去滋養(yǎng)?”她說把廚師請好,留住別人的胃口,這法子,聽起來有點像女人對付男人的手法,不過,真做好了,也還真是個好法子。
當(dāng)?shù)乩习傩丈屏迹苌儆腥顺鲭y題,相反,還時不時替她捏把汗,生怕沒做好,像其他伙計那樣,擱下一個爛攤子,讓龍窯坡丟人又現(xiàn)眼。
唐人生活過的龍窯坡,沉淀了太多的釉彩,古拙斑斕的眉宇中,流露著不少唐人的氣息。老窯口的期盼,豈止幾個彩瓷彩罐那么的簡單。老窯工的后人們,不一定個個都有好手藝,但立在龍窯坡上,期盼過上更好日子的心情很迫切。
本地人鄒朝輝出外打工,掙回了不少錢,拿出祖上留下的詩文壺,從殘留的半首唐詩中,裁下“斗量金”三個字,做起了稻香餐廳。房子前面一片稻花地,名字取得應(yīng)景,建得也好,別致典雅,稱得上別墅式餐廳。
李蓓不是本地人,從長沙跑到龍窯坡,砌了這棟小白樓,中間費了不少的周折,如今,龍窯坡上的人學(xué)會了包容,大伙互相幫襯著,也引來了不少駐足的有錢人,山水這么好,陶瓷碎片又這么的厚實,踩在腳下咯嘣咯嘣,誰不想借著“海絲”路上的窯火,點亮一下自己的人生。
李蓓做媒體出身,普通話標(biāo)準(zhǔn),人長得標(biāo)致,看上去嬌小。但想法多,拼勁足。然而,天天趕集一樣往前跑,仍然趕不上時代的風(fēng)口,從前想做研學(xué)、做營地,現(xiàn)在風(fēng)向變了,得沉下心來做生活美學(xué),做情緒價值。
“綠仙森”自然美學(xué)空間,很有調(diào)性,我上上下下轉(zhuǎn)了一轉(zhuǎn),沒能找到小瑕疵。空間布局巧妙,素色清雅,與大自然同呼吸,綠蔭裹到了檐窗上,鳥語飄進了門庭中,陽光、月光輪著往里鉆。
白天,陽光穿過林子,灑到舷窗上,層層過濾后,留下一份清幽和寧靜。晚上,月光來串門,四面蛙鼓相隨,還有蟋蟀助陣,偶有行人路過,山狗猛然躥出來,汪汪兩聲,嚇得月亮掉在了屋后樹梢上。
小白樓披著“綠仙森自然美學(xué)空間”的衣裳,呷的都是文化餐:藝術(shù)沙龍、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、藝術(shù)品鑒、藝術(shù)展覽,還有陶溪居的下午茶。
沒事時,來這里品嘗一下田園的野趣吧,坐在天然的氧吧中,釋放一下內(nèi)心的疲憊,該遺忘的全都拋進前面的溪流中。生活美學(xué),原自時尚輕奢,能讓小白樓煨出一份內(nèi)心的溫暖,本身就是一份療愈。
不過,現(xiàn)在知曉的人還不多。李蓓借助小紅書,經(jīng)常發(fā)點小圖片,講點小故事,喂點小點心,按她的話說,先花點時間養(yǎng)一養(yǎng)。萬一被人看上了,再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嫁出去。
今天,春雨沒有來到龍窯坡,小白樓躺在樹林中,正好無事干,我又來串個門,李蓓不在,一個叫“小凳子”的女孩子招呼了我。她是這里的小管家,我和她聊了好一會,她十分勤快,屋里屋外撿拾著,生怕哪片俏皮的樹葉落在檐階上,沒有及時清掃掉,惹得小白樓不開心。
而我呢,埋頭寫起了小白樓,臨近離開時,在洗手案臺邊,我充滿了好奇,一塊向內(nèi)斜置的臺板,敷著一層微水泥,上面沒有洗手的小面盆,打開水龍頭,水流很急,居然沒有一滴溢出了臺面。
還有三樓的那個綠蔭餐廳,燈飾配置很出味,中間懸著一盞中式大吊燈,四周的燈飾,用綠色琉璃作燈帽,下面裝著一個老式電燈泡,有點像唐代的星星找到了現(xiàn)代的月亮。
就連墻上掛出的書法小條屏,也有點小俏皮。四壁微水泥敷面,素雅恬靜,沒有多余的顏值,小白樓的內(nèi)心變得好輕松。
其他的空間陳設(shè),同樣輕奢致簡,四樓為半敞開露天陽臺,一半和藍天相伴,一半接白云回家。從鋼架旋梯走下來,回到龍窯坡上,才發(fā)現(xiàn),再古拙的老龍窯,路過小白樓,都會欣然一笑,而樹上的鳥兒,心旌蕩漾,嘰嘰喳喳,從這邊的林子,一下就躥到了那邊的樹上。